1月22日，腊月十九。常州溧阳市南渡镇强埠东管村包工头施阿林，在为工人索要工钱的途中遭遇车祸昏迷不醒，阿林的妻子虞菊伢急得连呼“懵了，要瘫了”！
但两天后，还没从虚弱和眩晕中完全走出的她，却撑着虚弱的身体，挨家挨户向亲戚好友借来12.5万元，加上家中积蓄，赶在年前将20多位工人的15万元工钱全部结清而这个家庭的艰难，这时才刚刚揭幕，她已无法支付高昂的医药费！
言忠信，行笃敬。古老相传的信条，在这对普通夫妇遭遇危难之时，被朴实、本能地呈现在人们面前。
这是一笔良心账：
她挨家借钱，赶在小年夜结清民工工钱
1月22日一早，施阿林骑着摩托车前往溧阳市区几个施工方索要工钱，但分文没要到。下午3点多，身心疲惫的施阿林心急火燎地往回赶，在104国道胡桥村附近，一头撞上了正在靠边上客的公交车，当即头破血流，昏迷不醒。
下午4点开始，虞菊伢打丈夫手机就一直“无人接听”，心越来越慌！她像发了疯似地一直摁着手机的重播键，直到晚6点，所有的猜测在接到溧阳市人民医院主刀医生的电话后化为晴天霹雳：“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，手脚冰凉，瘫在椅子上不得动弹。”
1月24日，丈夫还在医院里，已经连续两夜没合眼的虞菊伢，左兜里揣着医院的病危通知书，右兜里揣着2.5万元的存折她查出肾病八年了，四处求医，家里没什么积蓄。她歪在床边靠一靠，刚迷迷糊糊睡着，却猛然被一个清晰的意识惊醒工人的工资还没付！
红肿着眼睛，虞菊伢掐指一算：还有八天就到除夕了！丈夫从来不拖工钱，每年腊月二十五前准把工人钱付清了。她直起身子，当即作出一个决定：借钱，也要把工人的工资结清！
冒着风雪，她开始挨家挨户上门借钱。她的行为，深深打动了人们：做生意的周建荣倾囊相出，“现在我只有6万元，全借给你”；刚从外地打工回来的祁林彬也借出了3万元刚结算到手的工钱：“借钱付工钱，这么仗义的人，我信得过！”……
2月1日，小年夜，阿林出事第10天，虞菊伢的家，工友们陆陆续续来了。不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，但却听不见往常的欢声笑语，有的蹲在地上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。
“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，要不，发钱的事缓缓再说？”工友陈云根打破了沉默。
“该你们拿的钱，就要拿着。阿林那边，我砸锅卖铁也会给他治的。”虞菊伢很坚决。
“唐小麻31000，孙连松21000，王余相2700……”这是一笔良心账。当天，一共发了15万元工资，最多的拿了31000元，最少的200元。
这是一个艰难的开始：
别人工钱结清了，但自家医药费没了着落
25日晚8点，记者来到南京仁恒医院。大年初二，施阿林在该院重症监护室治疗十多天后，终于苏醒。
虞菊伢正在为丈夫赶做流质食物，用导管细心地喂丈夫。每咳嗽一声，虞菊伢就揪心一回，立刻站起来用吸管给他清理淤痰。一想到这个高大硬朗的男人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，她的眼窝蓄满泪水。
施阿林的主治医生宣自磊告诉记者，施阿林的脑外伤十分严重，能恢复过来已是奇迹。脑损伤治疗费用很高，康复时间非常漫长，仅近期治疗就得20万元，长期的现在还不好说。
记者在病房看到，食堂打来米饭，用白开水泡着，就着一瓶5块6毛钱的红豆腐乳，这就是虞菊伢的晚饭。阿林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包快见底的炒米糖，施阿林的姐姐施阿英大年初二随弟弟来南京时从家带的。“春节期间陪护，就靠这个当早饭了。现在阿林每天要做高压氧，治疗费每天1500块。钱，我们得从嘴里往外省，阿林出事后，我和弟媳妇从没舍得吃过一顿荤菜。”阿英告诉记者，“我们一家都是苦日子里熬的人，都知道熬苦日子打工是什么滋味，所以，弟媳妇这事做得对！”
这是一对夫妇的默契：
“还人家工钱天经地义，哪怕再困难也该这么做”
在最需要用钱的时候，却首先想到借钱也要结清民工工资。在做这个抉择时，虞菊伢到底是怎么想的？记者实录下在医院走廊里和她的这样一段对话
记者：您丈夫受了这么重的伤，急需用钱，并且这钱肯定不会是小数目，您为什么会想到先给民工发工资呢？
虞菊伢：说实话，阿林在家一直就是主心骨，他突然倒了，我当时都没了主意，但再慌再乱，我家的急和人家的工钱是两码事，我家出了事，这个年过不安生，不能再拖累人家，20个工人里一半是40多岁的人，都是家里顶梁柱，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钱过年呢。
记者：有没有想过和工人商量，在时间上后延一下，先给丈夫治病，再来慢慢凑钱发工资？
虞菊伢：我是死脑筋，没有弯弯绕。起初就想把家里的账了掉，全力以赴管丈夫这头，不然两头都不踏实，连睡觉都不踏实。而且，账不能烂，它永远在那儿呢，躲不掉也赖不掉。我就认这个理，也只说得出这个理。
记者：有人到你家要这个钱么？
虞菊伢：凭良心说，没有人逼我，也没人到医院来要过一分钱。女儿开始还有些想不通，她心疼爸爸。但过了年，她跟我说，还是妈妈做得对。人家干了一年活也不容易，不能因为爸爸发生意外连累别人。
记者：您丈夫知道这个事吗？
虞菊伢：没人比我更懂他的心思。他要是有意识，一定会说，理所当然，就该这么做。真正的夫妻一条心，就是有些事不用商量，想法都一样。
没有高调的言辞，没有高深的思考。对话虞菊伢，记者感觉，她的确如自己所言，是个“一根筋的直肠子”，朴实得像山泉，清澈见底宁可不识财，不可不识理，秉持一个最朴素的处世之道，遵循着一条最起码的规则：干了活就得给钱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这是一颗善良的种子:
让“信义”成为社会的集体修为
中国人的信义，朴素而深刻，它深藏于草根民间，体现于危难之时；它是个善良的种子，在人与人之间传递，生根发芽。
在医院昏暗的灯光下，虞菊伢给记者看她的特殊账本，上面一笔笔记录了好心人的帮助：1月22日阿林出事当晚，几个乡亲知道后，立马租了一辆车赶到医院帮忙抬担架，返回家时已快零点了；2月24日，村支书李品元到南京，送来了5000元；2月25日，南京长江装饰城打工的赵昌亮赶来，放下700块；2月26日，常州市民封永根赶到南京，捐了5000元现金不说，还搬来一箱子野生鱼，说是要给施阿林补充营养……
在这对“信义夫妇”的家乡，大家都盼望着好人一生平安。记者在东管村采访时，乡亲们都围过来。施阿林手下的一位老工友陈云根说：“我跟阿林干了八年了，他们家夫妇都是好人，阿林现在医院躺着，我们建筑队不散，等这个工程做完，我们凑钱给他治病。”
生死接力、如期还薪的湖北“信义兄弟”孙水林和孙东林被评为“2010年度感动中国人物”。孙东林得知江苏“信义夫妻”的事情后，决定向他们捐款5000元。27日晚，孙东林接受记者连线采访时说，去年初，湖北先后出现了接力还薪的大冶“信义叔侄”、十堰“信义父子”等一大批信义建筑商，现在江苏又出现“信义夫妻”，他们不仅温暖着农民工兄弟的心，还感动着成千上万的人。
2月25日，正在美国带队招商的常州市委书记范燕青得知施阿林、虞菊伢的事迹后，专门打来越洋电话，赞扬“他们的信义之举为常州的道德建设作出了最好的例证”。市长王伟成也专门作出批示，提出全市各界学习他们的精神。2月25日，常州市文明委发出倡议，向“信义夫妻”学习，让“信义”二字成为这个城市的集体修为，让信义之风成为润泽这座城市的精神养分。
诚哉斯言。信义，这个中华民族古老的善良种子，当穿越时空有了更多传承后，会让更多人感到坚如磐石的温暖和一个社会的力量。 本报记者 蔡炜 沈峥嵘
作者：蔡炜 沈峥嵘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