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灌婴学长如握……春节前,入医院半月,现仍旧日服汤药两瓶……”昨天,76岁的李业文老先生听说杨绛去世的消息后,把收藏已久的两封信札取了出来,20多年前拜访钱锺书和杨绛的往事再一次浮现在眼前……
这两封信札是20多年前,他和中国古典文学专家余冠英探望钱锺书后收藏来的。信为钱锺书手书,信末还写有“杨绛同候”和“季康同候”的问候。
李业文老人在看收藏的两封钱钟书信札
信之缘起
他收藏的两封信,均为钱锺书好友余冠英所赠
“每次看它们,我都会想起20多年前的那段往事。”昨天上午,常州晚报记者在嘉宏盛世一间居民楼里见到了李业文老先生。老先生前年得了中风,行动不太方便。
两封信的尺寸一样大,都和A4纸大小相仿,一封信的抬头写有“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”,另外一封右下角写有“北京福绥”等字样。内文都用行草字体从左到右竖排写就,字体为繁体字,风格飘逸潇洒。其中“中国社会科学文学研究所”那封信共170多字,另外一封380多字。
信都是写给一位名为“灌婴”的先生。据李业文介绍,“灌婴”就是中国古典文学专家余冠英。在信中,钱锺书称余冠英为学长,因为他们都曾在清华大学学习。
两封信的落款,除了钱锺书用“钱”字落款外,还写有“杨绛同候”“季康同候”这样的问候语。“季康是杨绛的本名,所以两封信都是既和钱锺书先生有关,又和杨绛先生有关。”李业文解释道。
李业文说,他收藏的两封钱锺书的信札,都是余冠英相送。退休前,李业文一直在常州市政协工作。因为喜欢文艺,他结交了不少名人,其中就包括余冠英。余冠英是朱自清的学生,扬州人,因扬州和常州邻近的关系,每次见到李业文都特别热情,并称他为“大同乡”。
印象里的钱锺书
不慕名利,为人耿直,家里的“门庭若市”让他困扰
1990年,北京的初秋已有些凉意。在一个洒满阳光的日子里,李业文再次拜访余冠英。交谈之间得知,钱锺书小恙一直未愈,这两封信,就是在这前不久写的。据李业文回忆,当时,钱锺书和杨绛都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上班,前者是副所长,后者是研究员。
“当时,余先生得知钱先生有些焦虑,便想登门拜访。正苦于无人相伴,看到我就把我拉上了。”李业文得知要去探望钱锺书,心里特别兴奋,并告诉余冠英很想得到一幅钱锺书的题字。
据李业文回忆,那时的钱锺书住在三里河,家里前来拜访的人很多,且绝大多数是慕名而来,和钱锺书并不相识。“所以,钱先生和余先生探讨完病情,聊起这些拜访者。他自嘲道,什么钱学,笑话,社会上都快把我捧成玉皇大帝了。”李业文清晰地记得,钱锺书的普通话中夹杂着无锡话,谈起家里门庭若市,提高嗓门有些愤慨。“他说,相识者、不相识者都来敲门,来信来函多如泉涌。把我称颂一遍后原形毕露,不是写序,就是题字。”听到这些话,李业文很识相,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起题字的事。
后来,两人从钱宅离开,余冠英为了弥补李业文的遗憾,便把两封信札送给了他。
印象中的杨绛
标准的知识女性,讲话时常有浅浅的笑意
“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流传着这样一句话,外国人来中国有三大愿望:登长城、看故宫、访钱锺书”。李业文回忆,因为前来拜访钱锺书的人太多,杨绛就帮着他把关,决定那些人可以允许到家里来,哪些人不许进门。李业文记得很清楚,杨先生还和他开玩笑,说因为接待前来拜访人的人太多,她都会相面,做相面先生了。“意思是,她一看就知道前来拜访的人是抱有啥目的。”
李业文谈起杨绛,还专门拿起一张纸,上面有他刚刚写的“杨绛印象”。“她是标准的知识女性,很温和很儒雅,讲北京话,但略带无锡口音,语速较快,却很有条理。”李业文说,杨绛当时近80岁了,但皮肤仍非常白皙,讲话时常带有浅浅的笑意。
当时,李业文还特意向杨绛介绍了常州的发展。“我和她讲我们常州的常柴、常州的拖拉机、常州的城市建设等。”李业文说,杨绛听完后,还非常关心无锡的情况,向他打探。
如今,斯人已去,李业文说他要好好保存这两封信札。“看到它们,仿佛看到两位先生的音容笑貌,看到了两位先生的独特风采。”
钱钟书手书信札
落款写有季康同候字样#p#
他还藏有多位名人的信札、书画
叶圣陶、丰子恺,都和他书信往来过
除了给常州晚报记者看钱锺书所写的信札,李业文还展示了其他方面的收藏。他拿出一份整理的名单,上面写的都是近现代的文化名人。他指着名单说,名单上名人的信札、书画等,他都有收藏。“我最近正在整理这些资料,把它们分成几大类别,写成一本书。”
李业文说,他收藏最多的是叶圣陶的信,据统计有几百封。这些信的时间跨度达30多年,从上世纪50年代到上世纪80年代,直到叶圣陶逝世前。“这些,都是我和叶先生的往来通信。”李业文说,上世纪50年代,因为在课本里学了叶圣陶的《多收了三五斗》,觉得写得非常棒,便给叶圣陶写信。没想到,叶圣陶还真回信了。之后,两人便一直保持通信。时间久了,李业文还经常去拜访叶圣陶。“有时候,我吃住也都在他家。”叶圣陶曾经为李业文写过几幅书法作品,有一幅最大的被他珍藏在银行保险柜中。
除了叶圣陶,李业文还曾经和著名漫画家丰子恺通过信。因为经常通信,丰子恺还曾经送给李业文4幅作品。可惜的是,有3幅在文革中烧毁,只留下现在一幅。
“那时候,很多文化名人没有架子,非常平易近人,让我受益匪浅。”李业文说,每封信背后都站着一位文化名人,都有一段文化旅程,足以让他铭记。
杨绛在《忆孩时》提到过常州
杨绛曾在2013年发表《忆孩时》,文中曾提到常州:
我现在睡前常翻翻旧书,有兴趣的就读读。我翻看孟森著作的《明清史论著集刊》上下册,上面有锺书圈点打“√”的地方,都折着角,我把折角处细读,颇有兴趣。忽然想起这部论著的作者名孟森,不就是我小时候对他曾行鞠躬礼,称为“太先生”的那人吗?他说的是常州话,我叔婆是常州人,所以我知道他说的是常州话,而和爸爸经常在一处的族叔杨志洵却说无锡话。我恨不能告诉锺书我曾见过这位作者,还对他行礼称“太先生”,可是我无法告诉锺书了,他已经去世了。我只好记下这件事,并且已经考证过,我没记错。 |